张国容和我对幸福的好奇（转）
1.我一直没能对张国荣的死和最近一段特殊的好奇心说点什么，憋住了，老在天涯里面潜水。前天，妻子从音像店里买来张国荣的纪念专辑，我们坐在沙发里看，从早上看到中午。1997年张国荣光彩照人。我们喜欢《阿飞正传》那首歌，而实际上《谈情说爱》那首歌对我震动更大，谈到了爱情与欲望之间的张力。“”但根本上，张国荣的歌几乎全部逊色于其他任何一个歌手，他的嗓子暴露出修饰不掉的“我”的痕迹，音域也很狭窄，几乎很少有音符攀上高音3。1997年以前的演唱会，他还基本认真地吐出每个音符和汉字，1997年以后，张国荣带着他百老汇的看破红尘的风格，得到了台风上的彻底解放。2000年那一场，他穿着短裙（大部分时候是紧身长裤），盘起发髻（大部分时候散开），乌着嗓子，唱了那一堆老情歌之后，回到后台休息了三分钟，然后，他（似乎一觉醒来）围着一件白色睡衣，无所畏惧唱着自己心声：我就是我，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要作最坚强的泡沫。
有一种文化导向认为：自杀是软弱的行为。可根据经验——或说根据直觉，我考虑，正是因为 软弱而无法采取行动，缺少勇气做这种终极选择使人们会等、会看，给自己留下一级台阶。从善意劝导的出发点看，这种谕论起到一定批评和启示的作用，但从价值上讲，没有人有权指责一个为自己生活而结束生活的人。对所有忠实于自己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纯粹的选择。
直到他的时代快过去了，我才看到他一张演唱会，他的动作很离奇，一边唱歌一边捋起衣袖，歌声婉转浑厚，而他像是一个优雅的台球手刚刚从一记漂亮的得分中奠定了自己的地位。他接下去弹开了衬衣第一粒钮扣，其他的钮扣就像一串连锁反应中的一节。他把衣服打开，感到暖空气正在流散，而属于冰冷的那一面正在一股股靠近。每个人都会加快这个过程，并隐隐感到有希望——自由，在变红旋即变蓝的灯光里，张国荣跳起了他独有的醉拳死的舞蹈。
我爱他，爱这种舞，爱他不好好唱歌，爱他调子平平、口齿不清、透析欢乐本质的歌曲，爱他忧郁迷离，他的名字，爱他一生，他所选择的——死亡。
我们吵架了，好不了。而且我觉得真的好不了了。一个任何一个人怎么能彻底不好了呢？不能原谅吗？不能像重走一段路一样努力重新开始吗？我过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所谓的“感觉”没有了是什么情况，就是你觉得对方欠你得太多，而你根本不在乎了——因为即使他能把所欠的还清了，这也早过了有效期。那种感觉实际上是恨。我当时找到一句普希金的话，很对我的胃口“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平静”。我决定相信它，并把注意力转移到关于自由和平静的事项中去。
自由和平静对我来说并不缺。只是要提高它们的质量。阅读，长久的、持久的、无边无际的阅读，这不是办法，我没有对幸福的深刻的否定，就永远不能平静到哪儿去。
阅读《末世之家》时，我开始思考同性恋所能获得的畸形的（或许我该除掉这两个字）幸福和婚姻关系。我从网上也找到一块地方去认识这个地平线上的奇特的一种幸福欢乐。
我在天涯网站里认识了茗荷儿，我和他聊天，基本上我抱着一种同情心，我也有一种满足好奇的探索精神，比如，试试发现把自己变成一个同性恋的途径。但是不要按回车，你还要记住回到异性恋世界的大门。其实我认为把自己变成一个同性恋几乎是不可能的，我那么固执地迷恋着女孩子，以至于总是把脖子拧到背面去看那些轻捷的步履。
2.茗荷儿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我几乎能想象他的样子。那与我大学时期懒散而虚弱的体格大约没什么不同，一个人二十岁左右时的样子，会让二十七岁以上的成人羡慕不已，甚至于爱。他的才情带给我更多惊奇，你知道我做文字工作的，不大相信网络文学之类。但我看到他描摹生活的细腻和温暖的文字，十分吃惊。如果他二十一岁就写出了这样的东西，那么为什么不这样走下去，一直走到可能得到的荣誉面前呢？我发现到同性之间的几个活跃人物，但我一直没去找他们说话，谁知道呢？我也许有点儿怕，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我以为成为一个同性恋，并不要太多的技能，只要反复练习就行了，就像换一只手写字一样。
而问题是同性之爱是艰苦和令人绝望的。（或许这并不能代表普遍看法）想到将来，势必尽是一些奇怪的蓝图。你不可能想象两个50岁的老男人还有什么希望，即使40岁，你也不能有任何指望。假如你心胸豁达，你们不妨沿街讨饭——这是两个上岁数的人尚算有趣的生活实践。茗荷儿的一条建议是“干脆自杀”。我坐在电脑前考虑这是否是一个严肃的提议。
对未来的空洞和虚无倍感到迷惘的同性恋，在此时、现在，竭力地开放出独有的奇葩，他们比异性恋，更紧紧地抱在一起，享有短暂的忘我的透彻的爱。他们像昆虫一样发抖的身体在相互抚摸下闪光，他们也更放纵，贪婪地享用快感。对物质世界的干扰不屑一顾，讲起来，我认为，他们的爱更纯粹，更精致，即使背叛也是如此。
在阅读《末世之家》前，我几乎以为同性恋是那些“空虚堕落”、“吃饱了撑的”的人的所为，但那本小说里，没有一个坏人，都是那么真实，思考着自己，就像我日常所做的一样，为一个问题犯难或者为另一个问题而轻松，但我还要更轻松一些，我不一定非要和两个人，一共三个人组成一个末世之家，那太难了。
说实在的，我为生活而感到难过，不只为自己，好像大概是为所有人。有时我真的难过，不得不想些解脱的办法，我有时想试试我日常做不到的事，这是一种老倾向，比如，我去偷一辆车，到公路上，过过流浪生活。
4.我对张国荣的不敬引来了网友的一阵批评，其中包括我妻子。想想看吧，我只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张国荣本人身上来。提问：你爱张国荣究竟是爱什么呢？不，不能没有重点泛泛而谈什么都想包含在内。这与其说是肯定和赞扬不如说是否定和侮辱。如果有这样的人，我本无意与他对话。好了，我必须沿着我的思路继续走下去。我有利一个准备接受批评的想法是：张国荣的歌不能给别人唱。因为那确实会变得难听，以至于谈不上是什么好音乐。当然不乏有几首旋律动人的歌。使那些旋律四平八稳，几乎能追溯到香港80年代的流行音乐调性。（风再起时、风继续吹）还有一些怪歌，唱声很小，掩盖在伴奏声中。你不得不伸出耳朵，费点儿力气弄明白现在有没有左声道。事实上当然有，但那里的旋律位于一个很次要的位置上，它也有别于那些说唱音乐。听一段——为了批评我的人而唱一段———人人大谈恋爱，谁人谈谈现在——2 21 2 32 2 21 1 21。这并不是一个特例。（《谈情说爱》）好，回到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喜欢张国荣？他的外表？或进一步讲，他的外表所代表的一种典型形象？它唤起了对生活的想象？我个人的回答是，它是残酷世界的柔情主义者；一个纯粹、忧郁、迷恋红尘的书生；是夜生活和百老汇的孤魂；到最后，他是一个透彻的解脱者。在2000年演唱会上，看起来他很勇敢，不，这不是勇敢，是自由。如果平静的不到，自由是唯一好的东西。张国荣一直都在自由歌唱，这使他的歌曲与灵魂相当接近。你能听出，他从夜晚来，伤心，现在快乐，疲倦，但热情不减，休想阻止危险和堕落，那里，深深的喉音里，有宿命论和颓废的百老汇情调。他不愿受束缚，他有时还故意把“哦”的尾音放开和延长，他还想更自由、任意，走得更远。
所以一下，坏东西全成了好东西。（秘诀是自由，自然只是一种技巧）
5.总的来说，芦姑湖是一个精神病院。相信没有领略到芦姑湖躁动本质的夫妇旅行者不赞同这个观点。美丽多变的湖面抓住了他们的眼睛。他们从朵朵客栈的玻璃窗子上向外望去，只能看到停在湖上和停在湖心的奇异的云彩。光线从一天中的金红色变成橙色，变绿，变成紫色。这面平静（有时会刮起6级风）的大湖的另一岸在四川，沿岸树林中的小村落里掩映着令人费解的社会和风化观念。一对夫妇会为面对这种新式的男女关系而迷惑惊慌，一个既成的流浪者则会兴奋，仿佛看见当代世界的一条阑尾。
在朵朵酒吧里吃第一顿饭时（饭菜不错，说良心话）我夹在七八个形形色色的流浪者（注意，我在这里做一个区分：独行的旅行者，我权称为流浪者；多人同行的旅行者，我仍称为旅行者）之间，我想提一个问题，但我采用了陈述语气。我说：“这里就是一个乌托邦。”“不是的。”有人说。话题没有继续下去，我没有想要认真对付这个问题。只是昨天中午才到这里，我还不确定它有哪些特性，只是我对这里的一天半的直觉上的总结。但说话的这人也不想就此继续说下去，我看看他：男性，三十岁，穿着亚麻色的衬衣，面色黑红，长发。我礼貌地笑了笑，实际上，我对有人了解到我这个问题而十分满足，尤其因为这人就像一个古代武士。
6我开始有些焦躁不安,在芦姑湖.
7.过了400多分钟后，我摁灭一个烟头,想走到湖里去.这是湖.而《时刻》当中有一条卵石中黑亮的湍急的流水。那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选择。爱生活或对生活刨根问底会让人失去它，而不是按照逻辑那样拥有它。
8.我坐在小酷家的一条捆在岸边的木船上抽烟
9.40分钟后,我站起身来,湖面上有点冷,我现在想上厕所.
10.我找了一块地方——小酷家的后院——用手简单刨了一个土坑，踩在两块砖头上，迎头有一株梨花，微风从屁股下抚过去。芦姑湖，600分钟。
11趴在矮墙上看远处田地里共有十多个农民种地，（我得多看看远方，我的视力不好）效率很低，看两分钟就没耐心了。
12见到小酷，我说你好。小酷说，这是杨牛，我笑着说，你好。
13三个人在朵朵酒吧打牌
（原不打算到这里，为什么？好像因为人多）
14见到小白，错以为他是店小二。
15我要一杯茶，我对小白说。
16茶——茶。小白说。不用多久，甚至在此以前，他就是芦姑湖这个客栈里的人物了。
17小白，台湾人，1.83米，男模，来芦姑湖六个月。他把一杯茶递给我。芦姑湖，700分钟
18我们厌倦打牌了，牌扔在桌上，散掉了。我取了一瓶啤酒喝。
19见过流浪者男1、男2、男3、女1、女2，谈什么？没有，拿眼睛瞧他们，竖着耳朵听那些人讲话，也有人什么也不说。一个老外，一个人坐中间一张桌子。
我翻翻杂志。
20能保持笑容是不简单的事。
21快进，夜晚；快进，篝火、舞；快进什么也看不见了，湖。快进焦躁不安、欲望；快进，没有幸福，也不相信。芦姑湖，1000分钟。
22离开芦姑湖。
芦姑湖，2000分钟。
